Frost露时

——狂徒之章

（迪亚波罗x墨菲斯托）

 

“喔，很好，很好！你们都学的很快……现在休息一下，留神听哥哥讲故事。”

 

洞窟的墙壁上有魔晶装点，还能见到不少色泽暗沉、腐化的青苔，而在它的深处，魔神墨菲斯托正用着某种熟稔的口吻向自己的弟弟们招呼道——身量高大的恶魔盘踞在一片幽深的暗影里，而他面前，两只小兽用湿漉漉的眼睛回视着他。

 

“混沌界是一片物竞天择的丛林，不同于至高天堂那些打着福音旗号消磨着力量的伪君子，”大魔神把玩着自己蝙蝠翼间残破的锁链，语调若即若离又阴险。

 

“而我们不一样——魔神的家乡遍地是烧灼的炼狱之火，魔力的洪流从黑暗中奔袭而来，混沌的载体就从灾厄中诞生。我们生于伟大的原罪、凡世的痛苦和谎言。”随着他覆满着鳞片的利爪在洞窟的矿物中便出现了一片深红的薄幕，赫然投映着一个普通的人类村庄……而后，七大魔王的背影在薄幕中才略略显现，便被一道刺眼的金光割破。

 

屏息坐在大魔神身前的两个小魔神终于忍不住双双抽了一口气。

 

墨菲斯托哼笑了一声，在小魔神的耳中就仿佛薄幕里天堂和地狱开战前的咆哮。

 

天使手中的光核随着天使长艾纳利尤斯那道奇袭而来的金光暴涨，冲刺着熄灭了村庄里到处肆虐的烈焰——这一切无不印证着，薄幕里投映着的，是场真正的战斗。

 

“墨菲斯托，那是我们即将成为的样子吗？”巴尔吸了吸鼻子，响亮的问道。

 

迪亚波罗也从那场大战中意犹未尽的收回目光，定定的看着眼前以兄长口气训导着自己的大魔神，灯柱般的火眼里充斥着一种妖异的雀跃。

 

墨菲斯托愉悦的甩了甩尾巴，鳞甲在暗无天日的空气中划出一声地底深处的异响。

 

“Noo my dear... you will be the greatest of them who are most widely known monster... ”他俯下身，用他邪恶的三角头颅凑近两个小小的家伙，用温柔的眼神一寸寸抚摸巴尔壮硕的身躯和迪亚波罗与自己十分相像的犄角——大魔神的眼里能够清晰的望见，且毫无疑问——他的两个小兄弟此后叱咤风云的模样。

 

魔神的鲜血无法被圣光烧灼蒸腾，就如同圣光不会因为恶魔的极恶之力熄灭一样，天使和恶魔的斗争，远远没有那么轻易终结。

 

这地狱里的影壁山林，怎么好拱手让与那些不知敬畏的天使？

 

在灵重生的世界秩序下，天使即是魔神。

 

墨菲斯托嗤之以鼻。

 

一只彩蝶匆匆于洞口的花丛中掠过，又一闪而去。

 

无论怎样嗅去，两个心存志向的小家伙仍旧洁净无痕，巴尔和迪亚波罗的身上都尚未沾染什么末世的血光，但毫无疑问，他们会成为魔神衣钵最好的继承者……

 

“不过在那之前，憎恨和毁灭会是最好的洗礼……”他低吟着，牵着迪亚波罗的手向外走去，指给他看憎恨之地的领土中争端不断地烟尘：“而这，也正是滋生恐惧的极致养分……迪亚波罗，要记住，你和巴尔的身上流淌着最高贵的漆黑之血，那是无穷无尽的夜里，我们永生的秘密。”

 

看着小家伙似懂非懂地点着头，墨菲斯托放缓了语气：“不过，你还有很多时间学习这些，现在你只要明白，这是长远将来的一个开端，就足够了。”

 

重重黑云在地狱的高天中逐渐积聚，带着大魔神尚未揭露的阴谋，一同淡去。

 

.

 

灵魂石里，消亡的气息蔓延着。

 

魔神不经常陷入回忆——尤其是像墨菲斯托这样睿智英明的老家伙。

 

但是此刻，住在这片真正的混沌当中，墨菲斯托却偶然间想起了他亲爱的小弟弟偶然间提到的事：“唔，很不错，我要一个孩子。”

 

“一个孩子？”那时巴尔不屑地回过头去，墨菲斯托倒是饶有兴致的盯着幼弟。

 

“是的，她不必健壮…我感受到了魔神血液的波动……啊，我的嗣子。”

 

最小的恐惧魔神低声笑着，笑声仿佛一只魔鼠在啮啃死物的骸骨。

 

墨菲斯托以为迪亚波罗是在为了不久后与天使的对抗积攒筹码，不再过问这件事。

 

而现在，迪亚波罗的话句突然和他的处境连成一体……

 

这里恍惚也成为了他初生时天堂与地狱间未被打扫过的战场。

 

成堆的白色蜡烛仿若逝者的尸骸，在废墟的残骸中璨然发亮，烛泪顺着老旧的锈架蜿蜒致地面，无法逃出梦境的少女灵魂仍在深渊。

 

以少女被蚕食的灵魂和意识为媒介，墨菲斯托终于在古老的战场看见了他曾经抱在膝上的那个兄弟——迪亚波罗。

 

墨菲斯托看不出迪亚波罗究竟是什么神情，由于被囚禁在黑暗灵魂石里的缘故，他不能像以前一样彻底施展他的魔力……

 

可是，如今羽翼已丰的兄弟太过冷漠了，他甚至没有转过身来面对墨菲斯托。

 

七大魔王窥探的眼线被墨菲斯托和迪亚波罗默契的清理干净，大魔神朝着混沌的中心靠近了两步。

 

“……墨菲斯托，我许久不曾相见的兄长。”这时，他最年幼却已经不再年幼的小兄弟终于沉着声音开口，说出他们相见的第一句话。

 

墨菲斯托摸不清迪亚波罗的真正意图，只好沉默着，昔日不足尾巴长短的小魔神，如今已经不能同日而语了。

 

而迪亚波罗的声音依旧带着某种既阴森又好整以暇的悠闲，和墨菲斯托曾经教导他和巴尔时的样子如出一辙：“看，你的经验之谈——长远将来的一个开端，你喜欢吗？”

 

“迪亚波罗？”

 

墨菲斯托听得出迪亚波罗语调中毫不掩饰的嘲讽，冷声回敬道：“你意图折磨你的同宗兄弟？”

 

“呵……哈哈哈哈哈，我怎么会折辱自己的兄长呢？”

 

迪亚波罗毫不在意墨菲斯托声音里分明的愤怒：

 

“灵魂受损的感觉如何？墨菲斯托？”

 

“培养一个强大的魔神不能算作是兄长伟大的一生中偶然的失误——但也许你不该教他……恨自己的兄弟。”迪亚波罗伸出利爪撕下梦境中的一角，墨菲斯托的身上便出现了一道烈火的鞭痕，墨菲斯托吃惊地嘶吼着，看着面前不为所动的兄弟高声笑着，满足的撕扯着他灵魂间的血肉。

 

墨菲斯托无法反驳他引以为傲的一切，被囚禁在灵魂石里的灵魂亦无力反抗，他睚眦俱裂，赤灯般的眼睛紧紧地瞪视着尚未停下动作的迪亚波罗，似乎在那一刻尝到了多年前遗忘的苦果。

 

亲手栽培的魔神……如今竟借着黑暗血脉动摇同宗魔神的根基，何其耻辱！！

 

在他的灵魂周围，巴尔的意识仍然昏沉不清，没有像墨菲斯托一样转醒的迹象，而梦境的主人，将黑暗灵魂石藏匿起来的主宰——迪亚波罗魔神，却似乎很沉醉于这种“兄友弟恭”的把戏；他朝着远远逃去的少女的灵魂发出一声破天的嘶吼，那少女终于紧闭着双眼跪坐在地上不动了。

 

迪亚波罗满意的走了过来，继续细数他和墨菲斯托之间那些“应该算的账”：

 

“瞧瞧，多么伟大，拥有着多少臣民，连庇护之地也为之操控的墨菲斯托，憎恨的魔神……当我和巴尔在混沌中打的你死我活的时候，才幡然醒悟你的整个计划，是你，我的兄长，你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得说……嚯嚯，这真是非常宝贵的一课。”

 

迪亚波罗捏碎了从梦境中撕下来的最后一丝混沌，这让墨菲斯托和巴尔浑身一颤——被困于黑色灵魂石中的他们可不能在失去混沌的空间里维持形态，却又不得不这么做——为了在迪亚波罗的面前维持魔神的尊严。

 

“墨菲斯托，从那时起，我想我已经学会了你教我的一切……”

 

他的笑声终于也像混沌未开时的兄长那样震天动地，无孔不入的昭示着恐惧之王如今的气魄：“撕毁吧，消融吧！”

 

梦境在光亮里坠落，终于又回归黑暗，这种黑暗让墨菲斯托感受到一种莫名的熟悉，和畏惧。

 

这一次，梦境四周出现的，正是混沌深处那个光晕幽暗的洞窟。

 

而迪亚波罗，已不再是当年大魔神蝠翼下神色懵懂的小兽。

 

“看，我有了力量……！”迪亚波罗的身影在洞口遮挡住了所有剩余的光亮，他一字一句的说着他的过往，说着他未尽的结论：“在你亲手栽培下、在和同胞残杀的争斗中，变成了如今身负至高力量的狂徒。恐惧魔神没有对不起他高贵的黑血，但可惜他保有了全部的回忆。”

 

墨菲斯托的视线渐渐模糊，灵魂的灼痛使他愤怒，却无可奈何。

 

“依托，是恶魔不应有的情感。这也是你教我的。”

 

最后，墨菲斯托只听见他力量鼎盛的兄弟如摄魂一般淡淡地说：

 

“……那么，我会借着业火焚毁这所有不应存在的过往，接下来——就让这个世界迎接只属于恐惧的狂徒之章——且看着吧，我亲爱的兄长、我亲爱的墨菲斯托。”

 

 

.TBC.